即使淚流滿面
即使有再多的不捨
煎熬了兩天
還是得告訴大家
這個不願面對的事實
右嘉走了
他真的走了
從醫師口中宣佈這殘忍的一段話
「陳右嘉先生因血癌化療
期間受感染
併發多重器官衰竭
於102年10月15日12：17
病逝於成大醫院」
我知道
嚎啕大哭也無法改變事實
我知道
這麼大的醫院
也沒有一個醫生能夠救活右嘉
我也知道
這不是有沒有錢的問題
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10/14晚上
醫師主動告知家屬
腎臟衰竭嚴重
尿液已經無法排出
洗腎是個辦法
但有風險
因為會造成血壓突然下降
如果不洗也是有風險
因為也會造成尿毒出血
醫生護士不只一次告知
已經到了醫療的極限
再多的治療只是傷害
我很恐懼
心裡明知無法挽救
但還得安慰自己還有希望就不要放棄
當晚
我們決定洗腎
10/15一早8點多
醫院打電話通知
右嘉血壓急速下降
即使升壓器開到最大
還是撐不了多久
醫院希望家屬召集親朋好友
想看右嘉一面的要趕快
我雙腳無力的衝到馬路旁攔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瞭解我的惶恐
為我加速前往醫院
因為一時聯絡不上右嘉大姊和妹妹們
我直覺想到祥瑞
他應該可以幫幫我
陪我到醫院處理一些事情
到醫院途中
還是不斷地聯繫
讓孩子們請假出來看爸爸最後一面
僅管是孩子們考試的日子
到了醫院
三舅媽比我們早到
為了延長右嘉的心跳
強心劑不斷地增加
每三分鐘打一劑
不到半小時
校長、祥瑞、裕輝、怡婷、吳主任、王澤瑜校長、雪齊主任
及時趕到
咏吟老師、秀玲老師、阿妙姨
陸陸續續趕到
我因淚眼婆娑
無法自己
看不清誰也來看右嘉
右嘉的姊妹們、妹夫也到齊
二舅、碧珍也來到
建興國中的生教組長也到場
到了十點多
我跟護士說
強心劑別打了
看著心跳起起落落
心淌著血
就讓右嘉順其自然的走吧！
剩下的時間
我和孩子在右嘉耳邊叮嚀著
請右嘉別擔心我們
我們會好好的過日子
只是
說著說著泣不成聲後
大家提醒我
這樣右嘉會走不開
放不下
於是我又擦乾眼淚
這段時間
彷彿眼睜睜的看著右嘉的生命在消逝中
覺得殘忍、無助、痛苦、昏厥
好幾次心跳停止
又再度恢復
一直到12：17起
三分鐘後仍未再度跳動
12：20
醫師走入病房
宣佈了死亡證明
我全身涼到底
彷彿在地獄一般
告訴自己
這不是真的
應該是夢境
因為
右嘉還是在身邊呀！
護士們在右嘉斷氣後
拔掉身上的所有針管
換掉家裡的衣服
還有許多血在滲著
好可憐
真的好痛好痛
加護病房這13天
右嘉以驚人的意志力
撐了這麼久
護士說
一般人大概一星期就走了
我知道右嘉很努力的撐著
因為他捨不得我們
從決定插管那天開始
我就再也沒聽到右嘉想跟我說什麼
或交待什麼
這是很大的遺憾
我知道他一定還有很多話想跟我說
這段時間
右嘉三舅是我心中最大的支撐力量
三舅理智又沉穩
常常給我指點迷津
我們都愛右嘉
出發點都相同
只是
大家都盡力了
這也許真的是宿命
右嘉脫離了病痛
從此不必再踏進這個令人恐懼的醫院
只是
他真的還年輕
這次化療入院剛好是他45歲生日的前一天
我和右嘉一起面對血癌的摧殘
算算也有15個月多
從那天拿到病危通知開始算
也多活了一年多了
這些時間
在恐懼中過日子
壓力從未放下
相當的難熬與掙扎
結果讓人失望
但我和右嘉都盡力了
他真的很勇敢
因為他愛我和孩子
就像我們愛他一樣
公公過逝不過三個星期
右嘉也擔心婆婆
只是
這樣的結果
誰都不比誰不痛
昨天下午右嘉離開後八小時內
法鼓山的朋友幫忙助唸
其中還有許多同事
以及早上10點多臨時到場的品妤媽媽
卻足足唸了8個小時才離開
實在讓人感動
離開醫院
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出院
前往殯儀館之前
我們先把車開回家門口
讓右嘉回家看看
這是我們一手經營的家
裡面的一景一物
都有右嘉的身影
我又忍不住放聲大哭
到了殯儀館因為已晚
只能放在停屍間
又覺得好不捨
雖然現在的身體可能只是一個軀殼
但是
我每天感受右嘉的體溫
一切是這麼的真實
整晚輾轉難眠
我好想他
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我不相信他真的離開了
這應該只是夢境
大家要我堅強
要我別哭
如果能夠控制
那就好了
我知道
想他的時候我會哭
偏偏無時無刻想著他
我又能怎樣
10/16下午
右嘉換上西裝
表情很安祥
晚上師父唸完經後
準備入殮
蓋上棺木前再看一次右嘉
我突然發現
身體真的只是軀殼
所有的儀式
怎麼拜都不重要
因為右嘉就在我心裡
我隨時可以跟他心靈相通
就像他一直在身邊一樣
拿起香只會增加我們的距離而已
想他就跟他講講話
他會知道的
感謝大家的關心
我很好
只是好想好想他
所以變得比較愛哭而已
我知道哭不能改變什麼
但不哭也不能改變什麼
品妤媽媽、頎翰媽媽、楷家媽媽和思瑜媽媽
今天到殯儀館跟我提到
想在學校辦追思會的事情
我想
右嘉一定會很高興
因為他很愛學校
除了家裡就是學校
不能到學校上班
那是他最痛苦的事
右嘉目前在殯儀館永安堂的25號
個人廳已申請但還要等待
右嘉很重朋友
也熱愛教書
看到大家
他一定很高興
解除了病痛
不必再忍受痛苦
這是最感欣慰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捨不得你
雖然我和孩子都需要你
但是
我們都得學習獨立
雖然不習慣
但還是得面對所有的事情
你離開
我必須擔起所有的責任
我真的沒那麼堅強
以前沒有
未來可能也不會有
只能且走且過
我們很想你
常常想著想著就哭了
在一起的日子沒有任何遺憾
從大一認識、交往、結婚到現在
25年了
我們的形影不離
幾乎是其他夫妻的三倍時間
如果這樣想
真的很滿足了
右嘉
感謝你的照顧
以及對家人的付出
看到好多學生、同事的留言
我一一看過
也幫你流淚感謝
這樣的人生是值得的
活得精彩
活得踏實
再換個健康的身體回來
就更圓滿了
右嘉老師心繫學校
同事、教過的學生
以及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同學們
感謝你們讓右嘉人生充實
右嘉的媽媽、姊妹們
以及阿嬤家族的親屬們
感謝大家對右嘉的疼惜
娘家爸媽、眾姊姊、眾姊夫、小弟和所有的外甥們
我知道你們除了不捨右嘉
更擔心我
很抱歉
真的讓你們擔心了
無論如何
我還是得自己振作起來
這路走得很艱辛
回過頭時
好希望只是一場夢
我好想好想右嘉
自己心痛就算了
聽到孩子說好想爸爸
我更是傷痛欲絕
要走出來我知道
請給我時間
直到好想右嘉時
眼淚已經流不出來
這真的需要時間
明天還有明天的事要做
右嘉晚安
我們都要學習放下
不管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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